【通世智库】窦瑞华:中西医融合—未来的整合医学“新中医”
一、中西医并非“不可通约”
中医学和西医学不能比之于“欧氏几何”和“非欧几何”,认为是不可通约的。欧氏几何和非欧几何是基本假定曲率为零和非零的两个不同空间的几何学,而中医和西医却没有完全不同的基本假定。医学面对的是具体的人,不可能做不相容的基本假定。所有的医学都是同一目的,为了人的健康。中西医只是认识论的不同,一个是整体观,一个是还原论。中医学也并不是绝对的整体观,也有还原论的做法,比如化复杂为简单进行分析。西医学在不断细化分析的过程中也在向整体观渐进,比如医学摸式从生物转向生物—心理—社会。当然,它们对整体的认识仍有根本性的差异。【作者:窦瑞华;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
中西医两种认识论的形成,如所周知,来源于中西方不同的哲学。在西医学发展关键的十八-十九世纪,还原论或化约论(reductionism)是西方认识世界的主流哲学,对科学方法产生普遍影响,自然成为西方医学的指导思想。而中医学则深受中国古典哲学天人合一、元气、阴阳五行、致中和等观念影响,逐渐行成了重视天地人合一、形神一体、扶正祛邪、以平为期等具有浓郁整体观(holistic views)的医学体系。西方的整体论(holism)最先出现于英人斯穆茨(J.C.Smuts)的《整体论与进化》一书。比之早得多的中医整体观几乎涵盖了西方整体论的所有主要观念,而且更为生动多彩。中医学还吸收了儒、道、释、周易、民俗、饮食、武术、兵学、甲骨、典籍、古典文学等中国多种文化而成为丰富而璀璨的中医文化体系。同样,西医学形成的时间虽短,却有更为广泛的应用,也形成了比较完整的西医文化体系。
对不同文化之能否融合持不同看法者,具有代表意义的是两位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从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出现的杰出人物如老子、孔子、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等自发地提出以“中”为出发点的德行伦理原则,强调“适中”、“适度”,有内在的相通性,说明跨文化有融合的历史和可能;而斯宾格勒则认为各种文化有其自身的环境和特征,从而有不可逾越的深渊。所谓文化融合不可能真。跨文化的本质是抵触,难于谐处。甚至认为文化将是分割人类和引起冲突的重要根源。这种观点未免极端。
文化是不断发展进步的。文化的发展具有趋优性,择其善者而纳之。文化是否能与他者融合很大程度取决于对文化有控制力的人。北魏时孝文帝元宏的汉化是典型例子。满汉文化的深度融合也寓意深远。差异巨大且习俗已久的民族文化尚能如此,况乎中西医!中西医分别采用了整体观和还原论,不能说它们分别就是整体观和还原论。它们也可同时采用整体观和还原论来认识生命现象,既宏观又微观。
二、中西医融合是历史的必然
作者在重庆市中医药行业协会组织的重阳节养生座谈会上谈中医养生。(左二为作者)
疗效、价廉、安全、说得清楚,是人们对医疗服务的基本要求。单一的中医或西医都不能更好满足,而且问题积累无法解决。中西医融合,优势互补乃是适应人们不断增长的健康服务需求的必由之路。
(二)、适应医学模式转变的必然
WHO提出“健康不仅是驱体没有疾病,还要具备心理健康,社会适应良好和有道德。”即身体、心灵和社会生活三方面的良好状态。未来的医学必须从疾病医学向健康医学转变。医学模式必须从生物模式向生物-心理-社会模式转变。健康医学模式要立足全人群和全生命周期,实现更高水平的全民健康。中医在调理亚健康、治未病和精神疾病的防治方面具有独特优势,西医在生物医学方面优势显著。两者融合,优势互补成为快速推进医学模式转变的必然趋势。
(三)、引领开拓生命科学的必然
随着中医国际影响的扩大,特别是中医理论中揭示的某些生命现象被现代科技所证实,使不少国际学者对中医有很高的评价和期待。2018年,《Scientific Reports》发表论文称经络的存在被发现,美国有医学家认为,“中医的科学性正逐渐到位,一旦证明中医的全部基本原理,其优越性可得世界公认,并逐步成为人类医学的主流。”
经络仅仅是中医学所揭示的生命现象之一。2017年美国学者霍尔(J.C.Hall)因发现生物昼夜节律的分子机制而获诺贝尔奖。中医学所揭示的生命时间节律,如《伤寒论》的六经欲解时,子午流注的经气节律等,为时很早而且内容丰富。中医学对脏腑的功能和相互关系有独特的描述,是诊治疾病的重点所在,“扶正祛邪”也主要从脏腑着手。近年来,国际医学界发现肺有造血功能,心脏能分泌缩氨酸荷尔蒙可以杀死绝大多数癌细胞。说明人体抗病潜能巨大。中医重脏腑、重功能、重整体的理论有很好的应用和发展前景。再如体质学说和“有诸内必形诸外”的理论对生命现象的深入研究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中医药是个巨大宝库,富含生命奥妙,具有引领开拓生命科学使之进入崭新境地的潜能。但这种潜能的发挥必须与现代科技相结合,与西医相融合。仅从整体论,或单靠中医自身的发展,难以做更深入的研究,也难以引领生命科学。
三、利弊长留 痼结难解
西医作为中国乃至世界的主流医学,其优势是显著的。首先,它是透明的,说得清看得明。与现代科技结合紧密,发展十分迅速。学科分类和专业越分越细。影像技术、介入疗法、移植技术、分子生物学等现代科技的应用,在阐明病因、病机和治疗方面成果显著。临床、基础、防治医学结合得更加紧密,发展势头很好。新技术、新材料、新药不断出现。
西医学界没有思想束缚,敢于探索,敢于挑战权威,勇于推翻过去的错误,不断更新自己。
但是,西医主要是对抗性和替代性治疗,其治疗理念的层次低了些。
举例说明。《中国中医药报》2017.7.19刊文报导,甘肃丹曲县一位17岁小姑娘被泥石流埋了8小时,脚烂骨头露出。8位西医和3位中医会诊。8位西医专家异口同声说截肢。70多岁的老中医宋贵杰先生主张不截。用中药内服外敷和食疗,半月后长出肉芽包住骨头,半年左右就好了。
8位西医专家异口同声说的截肢,不仅是8位的观点,本质上是西医还原论、机械论的认识。西医对乳腺结节、肺结节之类也是如是处理。西医不可能像中医那样认识到人体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没有激励和发挥这种能力的功夫。
抗生素和激素的过分使用,对器官肢体的率意截换,药品副作用难以减除等,造成远期疗效不佳以及医源性问题凸显;对很多疾病疗效不能令人满意,甚至束手无策;成本高昂,费用居高难下等等,是西医不可廻避又难于解决的问题。
中医基本上没有这些问题。除“效、廉、简、便”之外,中医在治未病和治疑难病上还有独特优势。但是,正如其优势来源于整体观,其缺陷也是整体观所致。主要表现在模糊性、难以言说和难以深入性。
中医的基本理论中,有的命题有其然而说不清所以然。有的名词术语定义不清晰,没有单一性,从而造成异议并为逻辑思维造成障碍。象思维是认识复杂系统的引导,不能是终结。过分强调之有碍于模糊性的消除和高级思维的应用。中医界缺乏西医界那种敢于挑战权威,不断更新自己的精神。对中医现代化尚无统一认识。有的甚至主张脱胎换骨,否认中医的基本理论体系,显然是十分错误的;较多的是顾忌“废医存药”而举步踌躇。
优劣分析足以说明,中西医都不能单独成为人类医学发展的理想目标。只有相互融合,形成共其长而弃其短的整合医学,才能解决根本性难题和消除长久性的纠葛。
四、事在人为 其期可待
中西医结合已成共识,并取得了丰硕的成就,在抗击新冠病毒中尤为突出。中西医融合是结合的深化而且有实质性的不同。它是中西医在方法论和成果相互吸收和借鉴的基础上,引导如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所说的“科学革命”而形成新的整合医学,可称之为新中医。这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系统工程。它需要长期、艰苦、细致的努力,需要有专门机构负责规划、组织、推进,需要多学科参与配合,需要高素质人才队伍,需要理论和实践的紧密结合等等。
习近平主席讲,“用开放包容的心态促进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更好融合。”这是对中西医融合工作的极大鼓午和勉励。
开放包容的心态,可以使人进一步解放思想,勇于创新,极大地发挥聪明才智;可以使人精诚合作,攻坚克难;可以使人取长补短,去伪存真;可以使人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不断开拓,不断进取。
实现中西医的融合,将是中华民族对世界对人类的重大贡献,虽难而可期。【作者:窦瑞华;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